教师资格到底谁说了算？

天使の笑

　　从入门一考到5年一检，教师资格考试将不再终身有效。近日，随着《国务院关于加强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的颁布，教师资格考试和注册制度即将进入“年检”时代。这意味着，教师终身制被终结了，当然教师“铁饭碗”更是不复存在了。上海、北京先行一步，大有在全国推开之势。

　　取消教师资格考试终身制，为推动教师资格考试和定期注册迈出了第一步，但谁来考、怎样考、考什么等一系列问题尚未明确，令广大教师倍加关注。对于“考什么”才能考出“真本事”，不少教师认为，除了考查理论知识，还要强调教学实践。如果每次注册考试内容都大同小异，考试就会流于形式，起不到考查能力的实际作用。考试的标准应该与时俱进，每5年形成一个梯度。相比教学能力的考核和更新，家长更关注教师师德和品行。

　　显然，打破教师资格终身制并不难，即修订《教师资格条例》即可。难的是五年一次的教师资格考核如何设计，如何让考核更具有效用，而避免有关部门对奋战在教育一线的教育工作者恣意和无常地干预。考核内容是什么，考核标准如何制订，谁来当“主考官”，这些问题都值得讨论。全国有1000多万名教师，如果全部教师每5年重新考核，考试、审核的工作量会增加数倍，操作难度可想而知。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教师资格谁说了算。

　　第一种情况是，考试说了算。资格凭考试拿，似乎最公正。但都知道，教师是教书育人的，不是种萝卜白菜的，也不是生产机器配件的，称职不称职，考试说了不算。多年以前，我认识一位教了几十年的一年级教师，她太会教孩子了，用满腔的爱，证明了自己教书育人的价值。可是，如果让她考教师资格，她肯定考不上。还有大量农村山区的一线教师，他们苦了自己不愿苦孩子，以教为乐，要比高深的文化知识，考教师资格，也肯定考不上。但是，谁能说他们没有资格从教呢?谁又能像他们那样献身教育呢?

　　第二种情况是，校长说了算。五年折腾一回，怕只怕要为那些拿着条子、拿着票子试图钻入教师队伍的人提供了更多的契机;而有个性有能力但也有脾气，常常令某些教育部门的领导“不高兴”的人，可能会被带上更大的紧箍咒。

　　多年以来，“校长负责制”已经大大变味，在过度行政化的管理中大大变味，学校变成了官场。一些特立独行的教师深受其害，一些敢于教改试验的教师孤独难耐，一些敢于挑刺的教师生不如死，这并没有言过其实，在校长成为官僚的氛围中，教育教学不过是官帽的一种点缀而已。校长就是皇上，说一不二，否则，你就不具有教师资格，下课吧你。

　　第三种情况是，教育官员说了算。这种可能性不小，教师就是天生让教育官员来管理的，你有资格没资格当教师，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而是教育官员“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9月11日教育学者熊丙奇在博客中说，打破教师终身制，必须先要去教育行政化。他认为，教师定期注册必须有一个基本的前提，即学校自主办学、教师同行评价，只有学校摆脱行政部门的干扰，校内实行民主管理，教师的教育教学才能不受行政的制约，教师的评价才能关注教师的教学水平与教学贡献。在学校没有办学自主权，校内没有建立教师同行评价机制的情况下，实行教师资格定期注册制，是不可能产生多大积极效果的。

　　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不容乐观。让教师五年进行一次资格认定，怎样公开公平公正呢?作为一名教师，更知教育冷暖，深深忧虑这样五年一认证的措施，看起来很美，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起到多少效果，反倒会增加现实的负担，所以必须充分论证，谨慎推行。

　　9月11日“中青评论”指出：“解放”是对教师最好的尊重。教师节前，温家宝总理在全国教师工作暨“两基”工作总结表彰大会上指出，当前迫切需要把教育从应试和高考指挥棒下解放出来，解放学生、解放教师、解放学校。真正的尊重，就是用这种“解放”，给予其创造的自由，不被高考所惑，不被分数所困，真正成为育人者，而非“考试机器”的制造者。

　　建立教师资格定期认证制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须扎扎实实过好三关。

　　第一，过好利益关，跳出认证经济。取消教师资格终身制，最怕最后沦为形式主义老师只要交钱，参加一下考试，就能办证注册。这对老师是无益的，只是一种折腾，甚至会沦“考证经济”。

　　当下社会“认证热”的背后，存在着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新设一项职业资格认证，就意味着产生教材、培训、报名、考试、证书等一系列的需求，经济回报非常丰厚。教育部最新统计，我国教师总数逾1300万。如此庞大的一个职业群体，很可能成为一些既得利益者垂涎的对象。因此，教师资格定期认证要经得起利益诱惑，不得以营利为目的，应采取低收费甚至零收费，切实维护教师利益和确保认证初衷。

　　第二，过好实践关，避免两个极端。打破教师资格终身制的梦想很美好，也很必要，但能否将梦想照进现实，还必须经得起实践检验。根据以往类似资格认证来看，很容易出现两个极端。如果把关不严，你好我好大家好，就会沦为走过场的形式主义;如果程序失当，考核“论文化”、“成果化”，又会助长教师队伍中的功利主义倾向，喧宾夺主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打破教师资格终身制，必须未雨绸缪，在政策设计环节充分考量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科学制定量化标准，强化制度的操作性和执行力。

　　第三，过好民意关，确保客观公正。根据现行《教师资格条例》，教师资格认定主要由教育行政部门或者受委托的高等学校负责，而作为教育行业的直接受益人，广大学生和家长却被置于制度之外。教育管理者话语权过大，使得资格认证缺乏监督，容易沦为少数人打击报复、假公济私的工具;同时，学生和家长的缺位，也使得认证结果存在一定的片面性，有失公允。教师师德素质和能力水平的高低，直接关系孩子的成长。建立教师资格定期认证制度，必须让广大学生和家长拥有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是否继续留在教师队伍，要让民意说了算。

　　打破教师资格终身制，不能一破了之，对一些问题也应当考虑。

　　定期注册的考核政策可否人性化一些?按照教育主管部门的要求，教师每5年将认证注册一次。如果考核不合格，将退出教师岗位。对年轻教师来讲，定期注册的考核不是什么负担，但对年龄较大的老教师也许就是较重的负担，可能会分散他们教学的时间与精力，让他们觉得是个额外负担。可否“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根据教师从事教学的年限、业绩等区别对待?很难想象对于50岁以上的教师除了应付繁重的教学任务的同时其身体再有能力承受严苛的“五年一考”。

　　要考虑教师的退出机制。五年一注册，一旦哪个五年被注册掉了，离开了教学部门，还能干什么?总得给碗饭吃吧?按照现有的制度设计，不少农村教师恐怕难以通过注册，一旦被“扫地出门”，谁来填补他们的位置?谁来支撑农村教育的“半壁江山”?没有通过注册的农村教师干什么?

　　注册考核要以教学为中心，避免流于形式。在考核问题上，我们有过太多的形式主义。如，在一些高校，考核教师的业绩、评定职称时，不看教学，而是考核发表的论文数量、承担了多少科研课题?以致于一些高校教师无心教学或轻视教学，把功夫下在旁门左道上。现在，人们担心，中小学教师资格注册的考核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如果注册考核是看教师取得了什么学历、考了多少证、发表了多少论文，势必“穿新鞋走老路”，失去了注册的意义。教师以教学为本职，注册考核须与教学挂钩。教学不行，别的都没用。

　　评价一个老师是否合格，需要通过多个角度来考查，除非能够建立一套完善的审核机制，否则根本达不到目的。如果仅凭一次考试就决定老师命运，会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最终流于形式。对于老师的考核不能用简单的考试，因为老师教学也是一种创造性工作，如果所有的老师教学都要按照一个标准、一个模式，那才是教育的最大悲哀。

　　定期注册考核，有其有利的一面，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师德建设，提升教师队伍的整体素质。但作为一名教师，笔者担心的是，以现时的管理机制，这种定期注册考核制度有可能沦为损害教师群体利益和降低教育质量的利器。

　　一方面，现时的教师职称评定附带着诸多徒具形式的学习与考试，令教师为达准入条件而花费不少精力与时间进行备考。比如计算机考试，师范教育早把计算机课程纳入教学体系，毕业生都具备较为熟练的计算机操作技能，而计算机普及进课堂，也使教师在教学中不断强化这种技能。在此情况下，职称评定再考计算机技能的做法，本来就值得商榷。学校从就是一个考学生的地方。在我国应试教育的现实体制下，考试的分数就是衡量一个学生成绩的唯一标准，也是判断一个教师教学能力的唯一标准。教师如果成为“保碗”一族，很有可能会助长教师队伍中的功利主义倾向，让教师的教学工作重心出现明显偏离。如果教师只顾着自身“充电”会不会把教学方式变成不伦不的定期资格考核的应试教学。但是，即使有强烈的反对声音，这类考试非但没有取消，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究其原因，就因为其中存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那么，若是再来个定期注册考核，会不会出现更多“无厘头”式的考试，想方设法地从教师的口袋中掏钱呢?

　　另一方面，注册考核的另一个重点是师德、能力等方面的考核。因为师德不是工业化、标准化的“麦当劳”，很难制定出一个统一的考核标准。但是，如果没有统一的考核标准，又如何公平考核每一位教师?　若果说，上述那些徒具形式的考试尚有一定的客观标准，只要努力一把就能顺利通过的话，师德、能力这些带有一定主观色彩的考核内容，有可能使本来较为纯洁的教师队伍变得复杂化。特别是在校长负责制的大旗之下，注册考核极可能成为校长的尚方宝剑，使校长握有每个教师的生杀大权，稍有看不顺眼的，就借着注册考核之机将其铲除。试想，一个充满肃杀暴戾之气的校园，又怎能为教师创造一个平和安静的教学环境?又怎能培养出极具个性和创造力的人才?

　　要弥补注册考核的弊端，笔者有两点建议。其一，针对考核费用成为部门收益的问题，应规定这笔考试费用不得变成部门私利，而应以一定形式返还教师，比如，将其用于教师的出外学习和进修培训。倘若本着终身学习的要求和理念，窃以为教师资格年检不能收取任何费用，不能以盈利为目的。这样既可以提升教师的职业素质，也避免了某些培训机构把年检当成挣钱的工具，同时杜绝教育部门寻租的途径，达到三赢的目的，岂不美哉!其二，针对校长在校园内缺乏权力制衡问题，应健全教职工代表大会制度，校长的任命及重大决策都应交由职代会审核和投票，完善教师参与治校治学机制。

　　国务院要求加强教师队伍建设，提高教师教育教学能力，初衷是很好的，方法也可以有很多，但在目前的环境下，指望所谓的定期注册制度成为解决打破终身制的“方式方法”，恐怕并不是一个好招。很可能成本很大，效果很微，貌似出了教育政绩，实质上却会产生不少内伤。治教育如烹小鲜，如此大面积辐射的改革必须充分论证，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必须慎之又慎。

　　总而言之，教师资格定期注册考核切不可草率而行，必须进行严谨而广泛的论证，设计周详的制度保障，尽可能消取其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