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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奥林匹克(Odyssey of theMind),1978年发源于美国。这一赛事旨在考验青少年的创造精神与团结精神,每年在美国举行一次世界决赛。
◆1988年,上海率先开展了头脑奥赛活动,并每年组织一次中国地区竞赛。目前,全国已有12个省市加入了这个活动,先后派出20多支参赛队参加世界决赛,获得过八次冠军、六次亚军。许多中小学校已尝试把头脑奥赛活动排入课内。
◆头脑奥赛设有三类题型。一是长期题,题目在赛前六个月公布,由7名队员组成一支参赛队,在教练指导下解题;队员须同时准备第二类题型,即表演题,要用幽默、创造性的艺术表演手法体现长期题的解题过程;第三类是即兴题,题目在竞赛时当场公布,由参赛队即兴准备、即时展示。
这几天,一个来自美国的邮递快件搁在陈伟新的办公桌上,里面一厚叠,都是关于“2012年头脑奥林匹克长期题”的材料。
陈伟新是中国上海头脑奥林匹克协会执行主席。自1988年起,每年的11月,他都会收到从大洋彼岸发来的邮包。这意味着,一年一度的头脑奥林匹克大赛行将拉开大幕。
20多年前,陈伟新在上海交通大学听头脑奥林匹克活动创始人塞缪尔·米克鲁斯介绍大赛例题。“在半年时间内,由7名学生组成团队,制作一个特殊结构。该结构必须取材于桐木,总重量不超过18克,高度不低于20厘米。结构内不能为实心体,且能容纳直径5厘米的桐木柱子自上而下穿过,成本控制在145美元内……”陈伟新感觉,这比赛没有标准答案,不仅动脑还得动手,既有需要长时间准备的任务项目,又考验临场应变能力,更讲究团队合作,与传统的中小学教育完全不同,完全可以引入国内。
现在,代表中国出国参赛的队伍时常能捧回“世界冠军”,但陈伟新却开始思量起大赛名次背后传递的微妙信息:“我们真的赢了吗?”
1 考学生,还是考教练?
巧用头脑奥赛中关于“外部援助”的规定,一位“金牌教练”曾想出一则瞒天过海之计:他负责做题,学生在一边观摩,省下时间备战临场应变能力。结果,参赛队地区赛夺冠后面临复核面试,小队员结结巴巴的回答,换来评委对“金牌教练”的一句评价:“你这糨糊也捣得太厉害了吧?!”
上海市黄浦区曹光彪小学科技总辅导员朱震川老师,人称头脑奥林匹克“金牌教练”。自1995年开始接触头脑奥赛,他率领门下弟子5次参加世界决赛,摘得三次冠军、一次亚军、一次季军。可这位“金牌教练”回忆起当年往事,满是尴尬。
最初接触头脑奥赛题目,朱震川就犯了难。以他的经验,要让小学生独立完成规定的各种比赛项目,无异于天方夜谭。仅仅是动手能力这一项,老朱就不敢抱任何信心,更别提独立创造能力了。
头脑奥赛的长期题,对朱震川来说不算特别难。他想了个“好”主意:长期题由他代劳,孩子们在边上只需观摩过程,再突击一下如何演示主题,自圆其说;大把的时间可以省下来准备即兴题。根据以往几届赛题,培养学生的临场应变能力很关键。
参赛结果出来了,朱震川的队伍如愿夺冠。可随后到来的头脑奥赛协会复审团,却验明了这个奖项的纯度。
“我们知道,只有参赛队员可以参与长期题的设计、制作和表演,否则是违反规则的。”“我们了解,我们可以获得许多方面的指导,如:设计、制作、技术表演等等,但我们知道上述指导对解题中的具体问题不能提供明确意见。”“我们保证,我们遵守了有关外部援助的所有规则。”……依据参赛手册上“外部援助”页面的要求,复审团成员要求小队员完成答辩。
队里的孩子都紧张得不敢出声,最后,一个男生站在了夺冠项目“模型小车”边上,对着考官怯生生就是一句:“叔叔,你有什么要问啊?”
复审考官只询问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小车上的孔如何钻成。男生自然回答不上。一旁的朱震川心里着急,他曾让孩子近距离观摩过他用手枪钻打孔的过程,可孩子却偏偏不知道这工具的名字叫“手枪钻”。考官拍拍朱震川的肩膀:“兄弟,你这糨糊也捣得太厉害了吧?!”
宝山区实验小学的科技辅导员周斌,也有类似的苦恼。刚接触头脑奥赛时,周斌对长期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没标准答案,那是否怎么做都行;既然教练不能在解题过程中对具体问题提供明确意见,那就干脆让孩子天马行空地去动手吧。备战结束,周斌带着孩子们以及他们制作的道具、作品,参加集中选拔比赛。
甫一到现场,周斌就傻了眼。别的参赛队个个装备精良,无论是应对长期题的自制作品,还是供表演题使用的道具、装束,做得几近“弹眼落睛”。比赛还没鸣锣,高下已然判定。
在现场,有个参赛队的道具引起了周斌的兴趣。它不仅外观精致,而且还能发声、发光。到现场表演环节,这个声、光、电一应俱全的作品,成了最大的加分项。
周斌悄悄询问参赛队员这个道具的制作过程,对方含糊其词。“这样高、精、尖的作品怎么可能完全出自孩子之手?”没有“外部援助”,队伍拉出去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但用了“外部援助”,比的究竟是学生、还是教练的能力?周斌想不出个所以然。
2 比赛,只对优秀生开放?
一位母亲看着儿子稚嫩的小手握着钢锯,费劲地锯下三角铁的一角后,掏出手帕擦起了眼泪:“要知道,他爸爸活到现在这么大岁数,也干不来这样的手工活儿!”
“我们的孩子究竟行不行?我们到底应该怎样培养孩子?”“冠军事件”之后,朱震川冷静反思。长期在教学第一线,他知道孩子们观察问题、思考问题的能力不强,动手解决问题的能力更差。老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打算“重起炉灶”,训练孩子的综合能力。
组建第一批头脑奥赛“实验班”是在暑假,朱震川从最基本的纸工开始教起,他教孩子们搓报纸、拉绳子,进而是稍稍复杂一些的木工,再进一步则是运用车床的简单实践。
“我们做老师的,总怕孩子不行,没想到他们乐开了花!有的学生手里的血泡和老茧都出来了,还不肯罢手。”刚见车床转动时,孩子们都不敢靠太近,远远地看着朱震川操作。等到自己也能实地操作练习了,孩子们就叽叽喳喳起来:“老师,原来很简单啊!”
除了一系列动手训练外,朱震川还教会学生看三视图,要求他们从主视图、俯视图、左视图角度绘制一个物体的几何形状。
9月新学期伊始,老朱辟出专门时间,把这20来个孩子的家长请到学校,上了一堂完整的展示课。朱震川注意到,一位母亲长时间站在自己孩子身边,看着宝贝儿子稚嫩的小手握着钢锯,费劲地锯下三角铁的一角后,她掏出手帕擦起了眼泪。朱震川问道:“做母亲的,你心里舍不得吧?”不料,这位母亲竟回答说:“你错了,朱老师。我不是舍不得,而是太激动。要知道,他爸爸活到现在这么大岁数,也干不来这样的手工活儿!”
老朱有了动力,他把第一批孩子集中起来,利用课余时间授课训练,为下一届头脑奥赛做准备。
“让学生掌握工具怎么用,还不算难;难的是给孩子们分析如何思考、如何达到目标。”在朱震川看来,一方面,学生们知道的都是从书本到书本的知识,应付考试没问题,实际运用得有个“催化”过程。另一方面,由于小学生理论水平较弱,很多自然科学的原理与定律还没学过,要用他们可以接受的方式,把一些原理定律教给他们,对教练的要求很高。“好在有大把时间,只要肯投入,完全可以朝着没有外部援助的目标努力——教练从‘单脱手’到‘双脱手’,最后由孩子自己主导。”
相比头脑奥赛小学组参赛队的教练,中学组的指导教师貌似要“省心”很多。初中生、特别是高中生各学科知识结构更完善,纯粹凭借团队自身的能力应战比赛,似乎不是特别艰难的任务。但事实上,中学组的指导老师却普遍更羡慕低年级组的教练。
叶品元是上海理工大学附属中学头脑奥赛项目的负责老师,2006年到2009年间,他带领学生获得了3个全国冠军、3个亚军,在上海市头脑奥赛高中学校圈子里颇有知名度。
光鲜的名次和成绩,没能完全掩盖叶品元的郁闷。有时,他为招不到一个合适的队员而烦恼;也有时候,他的名气根本无法帮他挽回一个主力队员的“突然退出”。
“几次带队赴海外参赛,接触大量欧美学生和老师,我很明显地看到,头脑奥赛对他们而言是主流文化,而在我们这里,‘亚文化’都算不上。”在德国洪堡中学考察时,叶品元和当地师生朝夕相处了几天。每天下午2时后,学校放学,孩子们便三五成群聚集在操场或草坪。他们的面前,堆着很多工具与器械,大家一边聊天交流,一边动手制作。碰上想法有冲突时,大伙儿全部停下,讨论下一步解决方案。在美国参赛,叶品元也亲眼目睹一些欧美团队的教练看上去就像团队的后勤人员,偶尔给孩子们一些口头鼓励,很多时候只见他们给孩子送来食物与茶水。
而叶品元的学生,都是必须面对升学压力的高中生,备战头脑奥赛的训练,原则上只能放在午休与放学时间。而且,这两段时间能保证一段就不容易了,谁也保不准哪个队员的班主任是否需要在午休时间“加班加点”。
“高三学生一个没有,高一学生比高二的多。”带队参赛多年,叶品元对队员的年级结构特点,非常清楚。
叶品元有个得意门生,名叫章盛彦。小家伙学习成绩本来一直保持在A等,但投身头脑奥赛后,成绩一下子落到C等。家长和班主任急坏了,纷纷劝他“改邪归正”。章盛彦一咬牙,一边继续参加头脑奥赛训练,一边把功课补上去。重新回到A等队列后,家长和班主任才眼开眼闭。“高三绝对不能参赛”,这是没有回旋余地的约定条件。
章盛彦的学妹曹予就不像师兄这么幸运。眼下正读高二的她,已经退出了参赛队,每周只有在选修课时过把“头脑奥赛瘾”。高一时,小曹对头脑奥赛充满了热情,积极报名参加社团活动,还被选拔为校代表队成员,可家长与班主任的压力也随之而来。曹予午休时得和同伴一起讨论方案,班主任则希望她坐在教室里安心做作业。放学之后,小曹留在学校里继续赶工,父母颇有微词。寒假里,她花上整天整天的时间在网上搜索资料,有一天,父母终于爆发了,“这破玩意儿要占掉你那么多时间,值得吗?如果得了奖,高考时能加分吗?如果得不了奖,怎么办?”
自打接手头脑奥赛代表队以来,叶品元内心里,其实很希望让更多学习成绩一般、抑或成绩偏下的学生“玩”一把比赛。事实上,一个完整的团队汲取的是各人之长,一些以考试分数参照、不能算作好学生的孩子,在某一方面可能表现非常优秀。然而,即便如今的参赛队员都是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学生,走在学校里的叶品元都能感受到主科教师的异样眼神,如果换成学业表现一般的学生会如何?他还真无法可想!
3 输家,为何还能欢呼?
曾有个没听明白英语的中国孩子,看到比赛结果宣布后美国孩子欢呼鼓掌,以为是美国人拿了冠军,没想到其实美国团队连前三都没进入,他实在搞不懂他们欢呼个什么劲儿。
随着年级升高,有的学生知难而退,有的学生坚持了下来。
马遥是其中之一。她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连续参加头脑奥赛,并3次闯进美国总决赛。很多同学羡慕马遥,可“收获丰厚”的马遥却有一种难言的失落。
最强烈的失落感,缘于马遥第一次去美国参赛。那时,她在上海市培佳双语学校上六年级,作为从两年级开始就参加头脑奥赛兴趣活动的“老队员”,她担纲起了队长一职。马遥和伙伴们常常早上8点不到就提前到学校,下午放学后集中训练,临近比赛时,参赛队员会一起忙到晚上9点甚至更晚。
“我不觉得累。和整天坐在教室里上课、回答问题、做作业相比,我们都喜欢这种没有标准答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题目。”这一年,艰苦的备战过后,马遥和同伴们拿到了全国冠军。下一站就是大洋彼岸的总决赛。
可到美国后,马遥见到了一个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当她看到美国小学生、中学生带来的作品时,她甚至怀疑他们是一个个“水队”——毫无竞争力可言。“那些小学生的作品非常稚嫩粗糙,有的就是几个小木头片片。”可美国孩子照旧笑得开心。
更让马遥不解的,是美国孩子的参赛态度。他们就像是来娱乐一样,一边喝可乐、吃汉堡包,一边谈笑着布置现场。正式上场前半小时,他们才开始化妆、换衣服。有表演反串角色的男生,干脆就地取材,把两个汉堡包塞在胸前,直接上场表演。反观中国孩子到达驻地,个个面色凝重。临近表演前,小学生队员多半会躲在寝室里由老师代劳化妆,打个“外部援助”的擦边球。
总决赛赛场边上,设有头脑科学的嘉年华,参赛的所有孩子都可以随意参加里面的项目。美国孩子即使在比赛日中间,也会抽空跑去疯玩一场,热情地与新朋友交流。可中国孩子没有一个会在比赛结束前过去“不务正业”。
“我们在国内,不吃、不喝、不睡、熬夜,临近比赛还停课不读书,就为了冲刺这项比赛。可我们眼里这么在乎的一个比赛,美国孩子却那么不在意。他们不是不认真,但认真的方式与我们大不相同!”马遥难掩巨大的心理落差。
“我们队获得冠军后,美国孩子纷纷跑过来祝贺,甚至比他们自己夺冠更开心。”马遥承认,她刚开始也看不懂美国孩子的这种“开心”,或许是因为自己习惯了“胜者为王”的思维方式。可美国参赛队即便名落孙山,在主持人宣布名单时,仍旧会报以欢呼与掌声。
马遥听说,曾有个没听明白英语的中国孩子看到美国孩子欢呼鼓掌,以为美国人拿了冠军,随即黯然落泪;没想到最终却是自己团队摘得桂冠,而美国团队连前三都没进入。
也有位美国同龄人疑惑地问马遥:“中国孩子为什么这么爱哭呢?为啥赢了比赛也要哭,输了比赛也要哭?”
随着比赛经验不断积累,马遥得出了“黄金定律”:国内比赛比国外比赛竞争激烈得多,一旦杀出国内比赛重围到了美国,夺冠会容易很多。“国内决赛的气氛很压抑,所有人都冲着第一而来,只有第一才能到美国比赛。在比赛之前,如果你和其他队伍交流,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比赛结束,各个参赛队也不会多说一句,因为明年还得接着比呢!”
头脑奥赛的比赛精神中有一条:只要参与就是胜利者,对于这项属于聪明人的大赛而言,没有一个人是失败者。但这一点,马遥也是后来才体会到的。
考上大学后,马遥时而回到母校传授机宜。她告诉学弟学妹们,一定要好好享受头脑奥赛带来的快乐,但从学弟学妹的眼神中,她似乎读不出纯粹的快乐。
迄今为止,中国孩子已经在这项世界级的大赛上,夺得了一个又一个冠军,但中国孩子是真正的赢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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