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莫言是装修工人的儿子

空心菜

　　看《一个真实的故事：装修师傅家的两个儿子》这个贴子时，我直接这么联想了。

　　莫言二十多前写成名，获奖之后，他说奖金用于北京买房子。可见，帝都生活昂贵不易居，再可见，莫言混得并不好。

　　一个靠卖字为生的作家，再加上没有娶一个自带房子和财产的老婆，不管怎么勤扒苦写，其生活肯定不如那位调音师的儿子富有。

　　如果没有获诺奖，装修师傅会不会说：神马名作家哟，一个月那点钱，不如克当个调音师强些。

　　装修师傅的心是多么为难啊——

　　小时候大儿子敏而好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老师夸邻居赞，装修师傅身为牛娃的爹，脸上何等荣光！没想到毕业了工作了，生活过得如此苦逼，说不准还得贴钱。不仅不能给父母长脸，还让外人看笑话。小儿子调皮捣蛋，小时候经常请家长，家长脸上无光，少不得回家打骂吼。没想到长大了，找个那么有用的老婆，自己阔起来了，父母也荣光了。

　　小时候爱大儿子，老了爱小儿子，以前的爱与不爱都要被儿子们评说，现在要怎么安置呢？

　　选择一个职业，什么来钱快就做什么

　　找一个伴侣，哪个家庭背景优裕就订下哪个

　　养一个孩子，只有长脸的那一个才是父母为之骄傲的

　　就是装修师傅这种价值观，新的“读书无用论”已然成时下潮流

　　北大才子回乡杀猪、下乡种菜、上山出家

　　一个博士一个月的工资，不如一个装修泥瓦匠一周挣的钱（装修师傅你又赢了）

　　一个211毕业的大学生，不如一个中职生找的工作岗位（装修师傅你小儿子赢了）

　　父母拼死拼活挣钱供孩子读书，就是这么个结果，多么难以接受

　　这与很多年前“读书无用造反有理”，有区别吗？

　　没有——

　　本质上都是：知识这玩意儿没有给我们的物质生活带来现实好处，我们要直奔能造钱能带来物质享受的那种东西，我们不要“知识”这种听上去空虚、现实中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东西。最关键的：我们投资十几年，我们要回报。

　　谈恋爱的时候，我们说要爱情也要面包。孩子长大以后，我们对他们说：我给你喂了那么多面包，你至少要收支相抵还给我，如果你运气够好，最好造一个面包机还给我吧。

　　我很为装修师傅的大儿子遗憾，以他的这种聪敏，如果他生在一个官家，或者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他就能在高中时考到常春藤大学，在国外读到研究生，镀金之后身份一涨，十个调音师也无可相比。

　　可惜，他爹是装修师傅。

　　我意思是：当你在抱怨自己喂的面包没有收到期望中的回报时，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也可以抱怨你没喂品质足够好的面包，而且你到后来就断了供给，阻止了他继续向前的步伐。

　　这是一个什么都“拼”、攀比成风的时代，父母“拼孩子”，孩子同样可以“拼爹”，请问，作为父母，你能不能接受孩子把你拿出去一拼？

　　作为共识，大家都接受了拼成绩是不好的。但想不通为什么，一说到不能拼成绩，就变成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咧？不上大学又么样咧？

　　死读书、读死书是没用，成天上培训班，做题，硬是把活蹦乱跳的孩子变成了死读书、读死书的料，真的全是老师和学校的过错？除了书本知识，“树挪死，人挪活”“穷则思变，变则通”等等这些生活智慧，父母有没有教给孩子？

　　当你养育了一个像莫言这样的孩子，是不是要学会用另一种价值观来看待一个守着清贫的作家的内心？

　　很多年前，一个叛逆期的小朋友也这么问过我，她说：上大学好不好？

　　我说：不管你多么不喜欢成绩，不喜欢你的老师，不喜欢中国的教育，你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上大学。

　　因为——大学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体验

　　白衣飘飘的青春，放肆狂野，所有感受直抵内心，所有的极端体验都集中在这个时期。爱过，伤过，恨过，又或者空虚过，都不会忘记，永远刻在心灵深处。

　　当你翻开像册，那青涩的微笑，与大学校园所有景物一起，成为一生最美妙的财富。

　　我对那位小朋友说：上大学作为一种人生体验，不可替代，别给自己留下这一页空白。

　　她后来考上了武汉最美的大学，在那里度过了更加叛逆滋味纷杂的青春期。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都是为了让人生体验更加饱满。我们带着孩子去学习画画、乐器、舞蹈、骑马等等各种艺体特长，去游览中国和世界美丽风景，去见识各种场合，这种种人生体验为什么就不能包括上大学这一项呢？

　　激发孩子自己努力，登顶，与其他登顶的孩子一起体验新的人生风景，这不好吗？

　　如果把上大学只当成找好工作、以后衣食无忧的敲门金砖，那么上大学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事，况且上了大学也不见得能解决谋生问题。谋生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上大学去学门手艺，比如洗车、装修、学厨艺等等更加有价值。

　　苏东坡和佛印和尚在林中打坐，日移竹影，一片寂然，佛印对苏东坡说：“观君坐姿，酷似佛祖。”苏东坡心中欢喜，看到佛印的褐色袈裟透迄在地，对佛印说：“上人坐姿，活像一堆牛粪。”佛印微笑。苏东坡暗暗得意，禁不住悄悄告诉苏小妹，苏小妹却说：“佛印以佛心看你似佛，而你又是以什么心情来看佛印呢？”

　　人的心里有什么，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对于读书、对于孩子、对于上大学，都是如此。

　　而对于一颗充满世侩气息的父母心，孩子那颗纯洁敏感的心总是能毫无误差地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