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 拉美西斯二世

小米粒

　　在埃及旅行，对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绘画和雕塑。从亚历山大到阿斯旺，它们几乎是无处不在，只要有神庙和陵墓，就有它们的存在，而且一定有了2000岁以上的年纪。古代的埃及人是个非常喜欢用形象来说话的民族，也是一个非常善于用视觉艺术来说话的民族，他们用绘画和雕塑来表明自己的哲学和宗教观点，来解释自己所尊崇的那些神祗们的复杂故事，也用艺术来描绘他们的生活和愿望，为神祗们造像，当然也为法老们造像。

　　在埃及长3000年的历史中，一共经历了31个王朝，其中共产生了数百位法老。然而有一位法老的形象却是无处不在，他那威风凛凛的形象留给我一个极深的印象，他就是埃及的千古大帝拉美西斯二世。

　　埃及历史上的法老很多，但能够称得上是大帝的并不多，拉美西斯二世算得上是仅有的几人。他一生显赫，因而好大喜功，像一切的枭雄帝王一样，在他率兵征服四夷之后，所要做的事就是炫耀武功，矜夸自己。西方历史学家略带讥讽地评价拉美西斯二世说，他是个雄才大略的军事家，功盖绝世的帝王，同时也是个杰出的建筑家和雕塑家，是他下令在埃及全国各地营造神庙，修筑城池，凿龛造像，声势之大，范围之广，不仅前无古人，而且后无来者，最终在埃及形成了一个“遍地英雄”的景像，而这个英雄，就是拉美西斯二世自己。

　　对于自己功业的炫耀，拉美西斯二世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在下埃及新建了一处比·拉美西斯城，在孟斐斯竖立了自己高大的雕塑像，在底比斯的国王谷为自己建造规模庞大的陵墓和祭庙，扩建了卡尔纳克和卢克索神庙，甚至在第一瀑布以南的阿布辛贝勒凿岩开山，为自己建立了一座极为宏伟的神殿，现今埃及境内遗存的一半建筑都是他在位时期所建。他命人为自己撰写歌颂性的诗篇，用象形文字书写后，再配合上浮雕，镌刻在全境内的50多幅墙面上，他使埃及的全境都布满了他巨大的雕像。

　　在卡尔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里，拉美西斯二世的形象频频出现。在一尊近于完美的雕像中，他被雕刻成一位英气勃勃的青年，脸上棱角分明，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角显出一种沉毅和果断，他双手扶膝，头戴红白二冠，以埃及法老的的经典姿势坐着，肌肉发达，雄壮健美，确是一个美男子。这尊坐像高达6米，矗立在周围林立的巨柱间，显示出一股无比的力度和昂扬的精神。在神庙里那些巨大的浮雕上，拉美西斯二世威风凛凛地手持弓箭，亲自驾着战车，旁边走着他的侍从和驯养的猎豹。另一幅巨大的浮雕则表现了他在卡达什战役的景况，他跨着大步，手执赫梯人的头发，正挥动着权杖砍去，旁边是堆积如山的赫梯人的手腕，那是他为了清点战绩而下令让士兵切下的。他甚至把与赫梯人签订的停战协议书刻在神庙的墙壁上，以志纪功。

　　拉美西斯二世时的十九王朝不仅是埃及历史上最为强盛的王朝，也是造型艺术最为发达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保留下来的巨像最多，也最为壮观，这和拉美西斯二世豪强壮美的时代精神是相一致的。一个好大喜功的君王，必然会喜好气魄宏伟的建筑和艺术，遍布埃及境内的拉美西斯二世的巨像加深了我的这种印象。那些雕像以巨大的体量冲击着人们的视觉，给人以震撼，尤其是雕刻家们在对主体与次要人物的处理上相当成功，他们没有遵循严格写实和统一比例的原则，而是将祭殿正中的像雕得相当高大，在他的脚下和周围则刻上一些太阳神和王室成员的小型雕像，这样反衬了拉美西斯二世的伟岸，突出了主体人物，这种做法对于以后印度的佛教造像不无启示。古埃及的雕刻家还运用了一种特殊的办法来突出主像，他们采取重复的方式，同时将四尊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并排放置，这种做法在世界各地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任何地方都只可能供奉着一位帝王，而不可能让他的形象在同一空间里重复出现。　不仅在阿布辛贝勒，就是在卡尔纳克和卢克索神庙里，拉美西斯二世的像也不断出现，甚至采取一柱一像的样式连排置放，这样的做法当然会使人加深对这位千古一帝的印象。

　　有人批评拉美西斯二世时期的雕刻作品只是一味追求恢宏的气势和超大的体量，在细节的雕刻上未免失之粗疏。这一评论对于阿布辛贝勒祭殿的雕像或许适用，因为它们不太符合人体的比例，只是强调了四肢，使之更粗壮，对于其它地方的拉美西斯二世雕像来说就未必适合。拉美西斯二世时期也有若干雕琢得相当精致的雕像，有一尊拉美西斯王后莫叶塔蒙的像就雕得非常精细传神，尤其是假发的肌理和结构、冠上的头饰细物都一一毕现，表现了艺术家细致的观察力和表现能力。有一幅拉美西斯二世年轻时的浮雕，他侧身坐在地上，右手含在嘴边，下身所着的长袍的条条衣褶和头上假发辫的细部与赤裸的上身形成了疏密的对比，憨态可掬的神情也被刻画得十分成功。

　　埃及历史的悠久与固守，也在这些雕塑中显现出来。在遍览了埃及全国的雕塑作品之后，我反而对这种“遍地英雄”的现象感到一种视觉疲劳。面对着埃及文化的3000年，面对着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的雕像，面对着无数幅巨细方圆的浮雕，我总是感到千人一面的雷同，时时接触到一种程式化的表现手法。埃及的那些法老雕像，凡坐像，毫无例外地全是双手扶膝，正襟危坐。凡立像，也大概是立正姿势，双手握连枷和权杖成交叉状。或是一脚朝前作行走状。法老的一招一式，一穿一戴都必须中规中矩，都带有象征意义，都不能僭越。由于绝大部分雕像都具有宗教性，因而它们显得呆板而僵化。而且由于“正面律”的影响，人物的动作也受到很多限制，变化不大。埃及的绘画和雕塑都是装饰和变形的，体现了一种高度的理想性，因此雕塑和绘画中的人物都缺少个性，缺少让人细细把味的独特性。埃及宗教的神秘性也充分地体现在作品中，使它们充满了一种冷漠、高傲、严峻的气氛，时时给人以压迫和威慑，令人难以接近。

　　埃及人喜欢用地产的石质优良的花岗岩来雕刻作品，这种火成岩的硬度高，比软质的水成岩大理石更难雕刻。然而埃及的工匠对付它显然游刃有余，他们从阿斯旺运来石材，而且喜欢选择那些具有美丽色泽的石头进行加工，玫瑰色花岗石、橄榄绿花岗石，闪长石，蛇纹石，方解石，这些硬度很高的石料都在他们的手下变成了精美的雕像。最难能可贵的是艺术家还把覆盖在人体上的衣纹折褶都雕了出来，这种风格类似后世一千年才出现的犍陀罗艺术，后者显然受了它的影响。

　　埃及的浮雕艺术也很有特点，而且有一种迥异于世界各地的艺术手法。埃及人采用一种“阴转阳”的刻法，在形象周围刻出深凹的轮廓线，然后将轮廓线内的形象按照人体的结构刻出凸浮雕，最后形成的效果既有阴刻的轮廓，也有阳刻的体面，而凸起的浮雕并不高于石板的表面。周围的象形文字则大多采用阴线深刻的方法来处理，这样一种方法既不同于西方普遍采用的凸浮雕手法，也不同于中国古代采用的减底浅刻的方法，然而在明暗和凹凸的效果上毫不逊色。由于大量地使用了象形文字，这些文字已经成为图案而遍布于凸起的浮雕间，具有装饰性，独具特色。古代的埃及人就用这些非凡的雕塑和浮雕来装饰了自己的历史。

　　

　　阿布辛贝勒神庙前的拉美西斯二世巨像

　　

　　卡尔纳克神庙里的拉美西斯二世巨像

　　

　　开罗博物馆里的拉美西斯二世雕像

　　

　　开罗火车站广场上的拉美西斯二世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