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晚自习后的故事

飞杨

　　二中不上晚自习，为了能充分保证晚自习的书桌有效搬到家里，我是算好点做好了晚餐，但到6:15丫头才到家。说是等同学，还去买了书什么的。

　　我不再多说，催促快吃饭。饭桌上，丫头倒豆子似地说开了：“我们政治老师特逗，今天讲了索罗斯，说他特别看好中国，说是十九世纪是英国的，二十世纪是美国的，二十一世纪是中国的。他两个女儿都在新加坡华人小学接受教育，还说将来要找个中国女婿。”说到这里更是笑得发抖“老师还指着我们班男生说，你们都有希望，好好努力哈!”

　　我耐着性子往她碗里夹着菜：“先吃饭，吃完再说。”

　　丫头嘴里吃着，还呜呜啦啦地讲：“我们选班歌了，就是那首让人崩溃的《最炫民族风》”

　　我嗯啊着，继续保持友好的倾听状态。她的豆子还没倒完：“我们的同学很有才的，班会你猜咋开，用ppt开的班会，戴同学的口才真是好啊，还放了耶鲁大学教授关于记忆的演讲。。。。。”

　　我再一看表，要是在以往，第一节晚自习该要下课了。我敲了敲丫头的碗：“宝贝，我们说好的，晚自习是要搬到家里的。”

　　“你要是不喜欢听，以后我的事再不讲给你听了!”丫头威胁我。我脸上挤着笑容赶快道歉，吃过饭，时钟已指向7点钟。

　　为了防止女儿借查资料的名义上网，我碗筷都没收拾，和她一起到她房间，说是我们一起学习，我刚好也有事情要在电脑上处理。其实女儿也不玩游戏，只是喜欢浏览一些名人的微博和博客，再不就是上诸如天涯论坛什么的。丫头趴在书桌上，我趴在她床上，也不过安静二十分钟吧，又嚼了：“哎，妈，你知道SARS是如何侵害人体的?”

　　“问这干嘛?”

　　“生物作业呀，我知道的，SARS侵害了肺组织和淋巴组织，引起肺部感染和免疫能力低下，还会侵害肠道淋巴组织，所以当年的一部分SARA患者还有消化道的病状。”呵呵，还真是那么回事!

　　忽然又风风火火搬椅子要拿书架上积了灰尘的地球仪。“又抽什么风?”我喊。

　　“我们地理老师问我们，北京在哪里，我们回答：那里。老师说那里是哪里?”

　　“所以呢?”

　　“所以我们要找出北京的经纬度，哦，还有武汉的经纬度，老师说了等我们将来求职时，能用这种方式准确说出坐标，说不定有很多加分呢?”

　　“那是十年后的事情，小祖宗!”

　　摆弄完地球仪，我看时间，晚自习的第二节也该下课了。“丫头，该写作业了吧?”

　　“都写完了!我自己还做了王后雄呢!“

　　“学校没发卷子什么的?再不还有预习呢?”

　　“我们学校没发卷子，暑假上了衔接班，没啥好预习的!”我目瞪口呆，该干啥呢?

　　“噢，我们语文老师布置了让我们写诗的作业，这个，我喜欢!”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本子“给你念念啊，我已经写了一段：

　　总有那么一段缘分，是等候着我

　　在我懵懂的时候

　　我如是想着

　　会有那么一刻，缘分把我交到那里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我如是等着

　　于是，

　　在杜鹃疯过的那一年

　　我属于了那里

　　把自己交到了那缘分的使者手上。

　　“怎么读起来像是早恋啊!”我撇撇嘴。

　　“你什么都不懂!”说着，跑到书架边抽出很多书堆在书桌上，我最烦她把习作带回家来做，每次都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拿一堆书作参考。我慨叹：“书参考太多阻梗创意，下笔尽是人家的牙慧，好不到哪里去!”

　　“这你便不知了”丫头一边呼呼啦啦翻书找素材，一边说：“给你朗诵一首诗：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听起来很熟吧?”

　　是有些熟，我算是背诗背得多的，但一时也想不起作者是谁。“是一名叫韩偓的诗人写的。”丫头说。

　　“韩偓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只知道他写的这一首，关键是李清照著名的《如梦令》就是脱胎自这首诗!”

　　我一想，可不是：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李清照《如梦令》)

　　“我们语文老师说了，很多耳熟能详的诗都是有出处的。”说着用手指指着我“你教我的‘拟古而不泥于古’”

　　我哭笑不得：“那你的意思是说，就你那破诗也是有出处的?”

　　“你等着吧!”女儿咬牙切齿的，撕了许多废纸，吭哧了半个小时终于完成了第二段：

　　在那里，杜鹃看到了梧桐

　　--------挺拔昂扬

　　在那里，杜鹃看到了海棠。

　　---------活力四射

　　在那里，杜鹃看到了合欢

　　---------温柔开朗

　　而我，看见了她们

　　阳光已撒下

　　雨水已淋漓。

　　我看见了

　　花的面庞中

　　满是希望

　　叶的细雨里

　　全是心声

　　“怎么样，现在看起来不像早恋了吧?”女儿得意洋洋，我啼笑皆非，指着那一堆书：“这就是你找出来所谓的出处?”

　　“那怎么了，我在找名人是如何影射那些名花异草，看用在我朋友身上合不合适!”

　　我一看时间差不多到九点多了，她这一晚不停地慌张，没出什么活啊，“你要真没什么事可做，就洗澡睡觉吧!”

　　“我现在文思泉涌，我要把最后一段写完!”又吭哧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完结了她的大作：

　　我该如何感谢你

　　缘分的使者

　　是你，让我遇见了她们

　　是你，让我记住了她们

　　杜鹃依旧在喧嚣

　　花季在遗传

　　站在椅子上，丫头动情地朗读着她的诗，自己还叹道：“我最满意最后两句，我是从生物老师那里得到灵感的，我敢说，李清照也想不出来。”

　　那是的，李清照又没学过生物。此时时钟已指向十点钟了，我推女儿进了浴室，书桌一派狼藉，我把一堆书放回书架，把一桌的废纸扔进纸篓，关电脑、拖地、趴在地上捡掉了的头发、拿她的睡衣、整理她的床铺。

　　女儿一边洗澡，一边像鬼一样唱着英文歌，我敲了敲浴室门：“别嚎了，快给我出来!”

　　“你催什么催，我一首歌还没唱完呢!”说完又鬼一样地唱。

　　什么破英文歌，又长又难听!丫头从浴室出来，还称体重、吹头发、喝牛奶，七七八八差不多十点四十了，我把她摁在床上，刚关了灯，她突然“扑哧”一笑，“呼”地坐起来“妈妈，告诉你件好笑的事------”

　　“你给我闭嘴!”恶毒、刻薄的话开始从我口里迸出来：“再说话半夜会变成长舌头的妖精!”

　　“坏心眼的妈妈，从小就这样吓我，再不理你了!”女儿裹着毛巾被赌气的扭给我一个背。不到五分钟，女儿就进入了梦乡。

　　坏心眼的我，走出房间晃到餐厅，桌上的残羹剩渣还没收，碗没洗、锅没刷、灶台没擦、垃圾没扔。一一做完这些，洗澡、洗衣服、晾衣服，再把丫头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已是午夜时分了。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想起海明威写的他在英国写作的一段时光：日子很拮据，华灯初上，面包店飘着香气，作家停在一家小饭馆前，红格子餐巾整整齐齐卷在木做的圆筒里静等客人吃晚餐。他瞄了瞄紫色菜单看到那天的推荐菜是豆子焖肉，看到那个菜名他饿极了。那年作家二十五岁。我觉得我内心像海明威一样充斥着一种单纯的奢望，近乎梦呓般自言自语：要是二中有晚自习，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