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读书札记：永远的怀念

钱祖娟

读书札记：永远的怀念

仿若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丝线牵扯着，我的脚步，总是不由自主地迈向那小巷。

一走进小巷，我的心，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冥冥中似乎来过千百回，每一个店面的摆饰，每一个人物的神态和他们的美好，似乎都在先前的梦境中遇见过。   

你那牧歌式的笔调，让人回忆、怀旧。我的远年里故乡的一些情节，似乎在你绵长的文字所营造的意境中复活了。文字可以取暖，我确信。

文字是长在泥土和石头乃至水上的生命植物。有生命热度，有人性温情的文字，尤其是。

你的笔，一出水，便汩汩流淌人性美的清泉。那些湘西女子、湘西男子，就连那妓女，也成了你笔下生动有味有情有义叫人心生爱怜之人。至于《边城》里的众多人物，更是湘西的代表人物，你心中的美好寄寓。

我试图从你的文字里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好让我可以有条不紊地如解答数学方程般解剖你的文字，但我发现何其难，因为很多出彩的句子，几乎都可以成为一篇文章胜景中的入口，我很快被文字的气息和韵味绊住了脚。于是，我告诉自己，你是不同于常人的，你是独特的唯一的你。

捧读如此美好的书，与如此美好的人相遇，我只想很快飞奔到他所描述的美丽地方。这多像一个孩子扑进母亲的怀中，或者是一个女子扑进她心仪已久的男子怀里。依了怀，但不说，只是紧紧地依偎，让自己用心聆听清冽的沱江水讲述发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个故事。

是一个戴水赖皮帽子的朋友，是一个多情水手和多情妇人的故事，是辰河小船上的水手，是翠翠和大佬二佬之间的故事。一个个神秘多彩，让人回味不尽。

“……大约已经走了三里路，却听得岸上有个人喊我的名字，沿岸走来，原来是他从热被里脱出赶来送我的行的。船傍了安。天落着雪，他站在船头一面抖去肩上雪片，一面质问弄船人，为甚么船开得那么早……”“‘一路复兴，一路复兴。’那么嚷着，于是他同豹子一样，一纵一纵又上了岸。” 那样一个可恶可爱又可亲的人，在湘西的码头濡湿了你的眼，亦濡湿了看你文字的我的眼。

“牛保牛保。我等你十天，你有良心，你就来……”说着，彭的一声把格子窗放下了。这时节眼睛一定红了。……听到水手的辱骂，我方明白那个快乐多情的水手，原来得了苹果后，并不即刻反船，仍然又到吊脚楼人家去了。”这样一段痴迷的野话，用不动声色的方式捕获着一颗忧伤却快乐的心，叫读文字的人不得不随着每个字词逗点发出源自人的本初同情和怜悯，同时又深深地为他们这一对的痴迷叫好。

而至于翠翠和大佬二佬的故事，更是在虎耳草，在沱江的渡船里，在二佬的歌声里，在大佬的猝死中，一次次鲜活了爱情之美，人性之美。同时，她像一枚青涩的果子，叫人难过伤心地爱恋着，在故事经历诸般想象的经年之后，如一杯醇香的汁液，永远飘香在湘西的大地上，乃至香遍整个文学领空。湘西，自此，人们记住了一个闭塞而美好的名字，因为你，因为你的文字。

阳光颇具磁性，在窗台上闪着波光，在书架上跳跃。这样的下午，内心按耐不住些微颤动，是感动，是冲动，是温暖，还是……当我在文字中与你重逢，先前的梦境和那反复行走街巷的秘密突然被打开了。是一种回望，和重归故里的感觉，因为你那湘西的街巷与我乡下的小街在某种情感上是如此的相似，一样的石头，一样的纯朴，隔了时空的牵挂，都在文字里浸透了心腔。

重读你，沈先生，道不明的情愫，在茶桐的沱江里漂洗了我的心魂，使得我几天几夜的俗世生活，被错乱。醒来，常常以为自己是梦在凤凰，你的街巷了。

继续聆听，我愿意以一个家乡人的身份，去亲吻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株植物，每一瓢水。

这一次，我聆听到了你的学生汪曾祺先生对你的盛赞。他说：沈先生的美学——美是生命，沈先生对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有泛神倾向。河水，水上灰色的小船，黄昏临时黑色的远山，黑色的树木……都会使他强烈感动，双眼含泪。

沈先生说，美丽总是使人哀愁的。确实，我们常常在他的文字中一边为其美好感动，一边又为其美好下的落后或某种羞涩而难过。如他描绘湘西的诸多篇目中，几乎都是心怀一颗赤诚之心，赞美那里的山水人情，但同时又低低婉婉地寄予他们更多的同情和希望。《沅陵的人》里，沈先生用大量笔墨盛赞了沅陵的山水——“溪流萦回，水清而浅，在大石细沙间漱流。群峰竞秀，积翠凝蓝，在细雨或阳光下看来，颜色真无可形容。山脚下一带树林，一些俨如有意为之布局恰到好处的小小房子，绕河州树林边一弯溪水，一道长桥，一片烟。香草山花，随手可以拾掇。”读着这样的句子，我们有何理由不敬慕先生的文字，即便他说是《楚辞》中的山鬼、云中君，仿佛在眼前，我们也不会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美丽无比。

但倘若止于此，那还只是普通作者的手笔，沈先生的美，是美在深含爱心，用心流淌，而非故意撰写。你且看——“由常德到沅陵，一个旅行者在车上的感触，可以想象得到，第一，是公路上并无苗人，第二是公共路上很少听说发现土匪。”这是文首，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可是越读到后头，就越感其功力。 ——“这是一群默默无闻沉默无语的战士，每一寸路都是他们流汗做成的。……这些可爱的乡下人，知道事情业已办完，笑笑的，各自又回转到那个想象不到的小乡村里过日子去了。  ”无需粉饰，天然素朴的句子，同样打动人心。

“他们并不因为终日劳作就忘记自己是个妇女，女子爱美的天性依然还好好保存。胸前的扣花装饰，是劳动得闲在茶油灯下做成的。外来人到河码头渡船时，不免十分敬仰，好一片水！好一座小小山城！”这样的赞美方式，把对人性美的讴歌隐含在一片山水的赞美之中，更见韵味。

据说，你自谦自己的文章没有思想。可我要说，你那些饱含深情的湘西文章，篇篇都具有思想，都是深含美学特质的。将思想和情感淡进淡出，若出其里，隐约可见，这才算是上乘功夫。

“天时常把山和水和人都笼罩在一种似雨似雾使人微感凄凉的情调里，然而却无处不可以见出‘生命’在这个地方有光辉的那一面。”

是的，残缺也是一种美。你的文字彰显如此，你的自身人格更是如此可敬可爱。在文革中你遭受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仍不屈不挠地活着，并做出有价值的事来，这更见出你的人格魅力，正如你笔下那些善良纯朴而美好的湘西人。

当我近来越来越陷进“没办法的俗世生活中”，并深感迷乱和困乏，再次碰触了你，我的眼前仿佛就突然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子。

像很多人一样，你也无法避免卷入文革的洪流，那个吃人的社会，一寸寸地吞噬着你，叫你不能做你喜欢的文字工作。于是，你不得不颠沛流离于历史博物馆。可哪知，一位堂堂的北大教授，竟连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清净的办公室也不能如愿。你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午门楼上和两廊转。当时冬天比较冷，午门楼上穿堂风吹动，经常是在零下十度以下，但你依然分自然平常，而且还研读《为人民服务》，为观众自愿当解说员。

沈先生在我们面前从来不说苦恼，只谈业务。文革中他下乡看鸭子，无书可看，就利用手中一本《人民中国》，在空白处写满字寄给我们，内容大多是文物方面的考证。他在信中告诉我们，“什么材料没有，我就这样做学问”。他还说，“眼光看远一点，这些事你们不做谁做？”（沈从文的学生黄能馥、陈娟娟，一九九八年五月六日下午采访）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我一般的对你钟情痴迷，是见了面，就不能忘怀，为你的才情，为你的美学，为你落寞下的坚强和淡定。

沈先生说：美是生命，是使人哀愁的。我信。我似乎看到一曲长调正幽幽地在清冽的沱江，在凤凰，飘袅……

幻化成风

liujian

这个说的还是很不错的哦

幻化成风

美文

吉娃娃

{:5_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