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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母女从我身边走过，边走边说着话。只听女儿抱怨妈妈："怎么又这么晚才来接我?"
"嗯，傻孩子，妈妈加班了。"
她们的声音渐渐飘远，我苦笑。
即使再晚，好歹你的妈妈也来接你了啊!不像我妈妈，电话也没一个。眼看学校就要关门了，还没有见到妈妈的身影。我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妈妈科室里走去。
妈妈是名护士。托她的福，从小我一听到“白衣天使”这几个字就撇嘴巴。不是说天使都挥动着翅膀吗?那么妈妈，你有吗?不是说天使都是最温暖贴心的吗?妈妈，你是吗?记忆里，寒暑假只有爸爸带我去玩，因为你说放假时医院最忙了，请不了假。不是说天使都是会散发香气的吗?可你身上有的却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来到妈妈的"儿童重症医学科"，按了按门铃，知道里面的监视系统可以看见门外，便站直了身体。不一会儿，门外的我就和门里的妈妈有了这么一段对话：
“乐乐，你在门外等一下妈妈。待会儿要收一个大出血需要抢救的小孩，妈妈要准备一下抢救物品。”
“噢，那你快一点儿!”我不情愿地说，然后坐在妈妈科室门口的长凳上噘着嘴巴眼巴巴地等待着。
从幼儿园中班起到现在，每天我都坐在妈妈科室门口的长凳上默默期盼妈妈下班。这个不断延续永远写不完的故事，已伴随我度过了一段童年岁月。而那天天陪伴我度过一段段孤独时光的长凳也渐渐年事已高，瞧上面斑驳的油漆就知道它离光荣退休的日子也不远了。
坐在这四周都飘浮着消毒气味的白色墙壁和白色长廊里，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天前和妈妈的一段对话：
"乐乐，你怎么告诉同学你妈妈是医生?"妈妈绷着脸问，"难道你不知道你妈妈是干什么的吗?"
我尴尬地揉了揉头发，支支吾吾道："反正医生和护士差不多，都是白衣天使嘛!"嘴里这么说着，却自知理亏地低下了头。
本以为自己的小伎俩不会被人识破，谁知还是被妈妈逮了个现行。
"妈妈是护士就是护士，不可能你说我是医生地位就忽然得到了提升。"
我默默地听着，末了忍不住顶撞一句：“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努力学习呢?一辈子就一护士还狠什么狠。”话刚出口，我就愣住了，妈妈眼神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我的心一沉。
说错话了，惹妈妈伤心了，我吐了吐舌头。我对着妈妈的背影沉默好久，胸腔中有大段大段的话都没说出口。我想说，妈妈，对不起，其实你是最棒的妈妈。我想说，不是医生也没关系，我一直也为妈妈的职业感到挺骄傲的。
那天晚上，我无意间听见爸爸妈妈的一段对话。
“今天被你姑娘嫌弃了。其实，我也老早不想做了。”
“呵呵，孩子的话你也当真啊!”
“不是孩子的话我往心里去，而是真心不想做了。我老了，体力跟不上了，而且每天眼见生离死别，心里也怪难受的。真想找个舒服安逸的工作。”
妈妈的工作压力大是我从小就知道的。其实我内心也多么盼望妈妈能多陪陪我，多么盼望妈妈有和别的同学的妈妈一样轻松的工作，多么盼望每年春天秋天妈妈能带我去玩，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如果不是妈妈工作的关系，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对世界上的这个职业有着如此深切的畏惧——没有时间陪家人，没有时间度假期，没有精力养身体，甚至作为妈妈女儿的我也不好意思告诉同学我妈是护士。因为听起来并不那么了不起。这也许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吧!
我无聊地捻着自己的衣角儿，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一群人正推着推床火急火燎地往妈妈的科室跑来。我站起身，瞟了一眼，全身血液如同凝固般僵住。
推床上躺着的是个孩子吧!脸蛋看不清楚，因为有大量鲜血不断从鼻腔和口腔往外汩汩流出来。白色枕头、白色床单上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可以这么说，我永远也不可能抹去对眼前这一幕的记忆。
紧紧关闭着的门开了，我终于看见妈妈跑出来的身影，但妈妈的目光未曾在我身上有片刻停留，只是小声对扶着推床边跑边哭得死去活来的中年妇女说："是孩子的母亲吧，放心，我们会全力抢救的。"
门缓缓关上了，门外留下瑟瑟发抖的我和抱头痛哭的孩子双亲。我默默看着他们，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如此难捱和漫长。
“唉，真可怜。”随行的人叹息道，“12岁不到的孩子，真可惜。如果孩子不在了，这当父母的可怎么活下去啊!”
12岁不到?与我同龄。我扼腕叹息。难怪妈妈说每次抢救病人时，就会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一般大的孩子。所以看着心就会愈发的痛。
此刻妈妈又该想起了我，心又该痛了吧!
真该让和我同龄的人都来看看这一幕，活着是多么不容易。所以要好好活着，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那一双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父母吧!
"对不起，浩浩，对不起。你一直要妈妈给你买台电脑，妈妈嫌贵了一直没给你买。明天，明天一早儿，商店一开门妈妈就给你买来。"这位母亲的哭诉让我听得泪水噙满眼眶。
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书写的故事还未了结。一定一定!
门又开了，有医生走过来，对那一双摇摇欲坠的父母说着什么，然后我的耳膜几乎被忽然间爆发出的长长的凄厉的哭泣声划破。
我合十的手松了，两行泪从我眼角里滚出来，滑过腮帮。
又过了一会儿，我才等出了我那拖着疲累步履的妈妈。妈妈转过头，用忧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俩并排走了很久，妈妈才说：
“对不起，乐乐。今天妈妈又拖班了，是妈妈的不好。”
“不，妈妈，你很好。”我脱口而出，声音之大，让妈妈禁不住奇怪地望着我。我终于明白，原来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是挽救人的生命的白衣天使，都是不可或缺的。
“今天让你一人留在外面，你害怕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害怕吗?是的，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我害怕。但更多的是品味到了书本和日常生活中感受不到的骨肉分离的痛苦心碎，感受到了生命的短暂和拥有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的道理。
“妈妈，我爱你!”这句藏在我心里的话终于让我顺畅地说了出来。我扑在妈妈的怀里，感受着母爱的温暖。我默默希望，这个写不完的故事，能一直延续下去。这写不完的爱，能一直到——永远。
张雨诺 硚口区崇仁路小学六年级
辅导老师：杨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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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1 14:5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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