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修学游凸显管理失控 专家吁出台国家标准

烨未央

　　韩亚空难事故发生后，海外修学游成为公众关注的热点，而暑期也是各种海外夏令营纷纷开团的时间。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虽然海外修学游并不便宜，但十天3万元的价格家长也毫不犹豫地掏腰包，家长看重的是给孩子一次增长见识、获国际名校加分的机会。但值得注意的是，现在的海外修学游已经越来越多地由旅行社操办，演变为各种培训机构依托学校招收修学游成员。世界城市联合会专家委员会主任魏小安表示，目前的修学游存在游多、学少的问题，而且培训机构在旅游行程中也不具备专业技能。因此他建议，修学游应该出台国家标准，并认定一些企业来操作修学游，以给学生和家长更好的选择和服务。

　　■专家观点

　　其实修学游存在的问题早已就有，但是随着韩亚空难的发生，其问题再次浮出水面。在采访中，多位业内人士表示，由培训机构操作的修学游存在监管真空，“你说它归旅游局管吗?它又不是旅行社。归教育部(微博)管吗?它又是公司性质的。所以没人能够监管它。但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

　　对此魏小安认为，可以通过市场行为干预修学游的运营，“国家应该出台相应的国家标准，认定一些具备资质的企业来操作修学游，这样才能避免出现现在这种经营混乱的局面。”

　　日前，江苏省教育厅也表示，计划今年下半年，教育厅将会同省外办、省旅游局等单位联合出台关于江苏修学游的管理规定。

　　案例扫描

　　热度 半班学生假期修学美英加

　　记者见到邱女士时，她正在首都机场的国际出发大厅，女儿与同龄的10余名刚刚初一的孩子一起，已经在教育机构老师的带领下办理值机和出境手续，踏向地球另一端的美国，进行为期21天的修学旅行。

　　这其实是孩子放暑假的第一天，家长对于这样的修学之旅可以说是早有打算。“想让孩子以后到美国读书。”邱女士的目标非常明确，“孩子太小，对未来没有规划，我对她提出这个想法后，她却说不想去。”所以，邱女士想借修学旅游的机会，让13 岁的女儿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邱女士的女儿就读于北大附中。一个班40名学生，在这个假期，一半的学生都参加了类似的修学团。邱女士告诉记者，初一的假期是孩子们出国修学之旅的“黄金时间”，因为不但不满14岁的孩子可以免面签，而且初二的假期基本上就要为一年后的中考做准备了。

　　“和我们报同一个团的就有 7个，还有几个孩子报名了其他团，都是去美国。”邱女士和其他家长建立了微信群，平时总会在一起交流各种信息。因为美国的优质教育获得了家长们的一致认同，美国就成了修学之旅的首选目的地。紧随其后的是加拿大、英国。在与邱女士交谈的过程中，记者发现T3航站楼不断有穿着相同团服的孩子们在不同的旅行社旗下集合，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有4拨儿，其中3 个团的目的地是美国。

　　动力 “高端”团可获名校学分

　　邱女士在送孩子参加修学团方面，完全没有记者在采访之前“预料”的所谓“盲目”。邱女士为女儿选择的属于“学与玩”结合的团。21天行程，一周住宿在美国东海岸的一所私立中学，有教育机构的老师授课，参观哈佛、斯坦福、耶鲁、麻省理工等名校，安排与校方代表交流等。剩下三周就是参观游览林肯纪念堂、联合国大厦等。“这种团的优点就是让孩子对国外的生活有大体了解，增强孩子对国外教育的兴趣。”“有的家长抱着让孩子锻炼英语口语的目的，但我觉得这个效果应该不会太明显：这个时间是暑假，本土的学生都放假了，所以在一起住宿学习的基本都是来自母语是非英语国家的孩子。”

　　另外一种修学团，邱女士将之定义为“高端”，并已经纳入计划的：由国外名校委托国内机构组织的“修分”夏令课程。“大家比较熟悉的斯坦福、哈佛都有。”邱女士说，“这样的课程一般可以修读名校的2门左右的课程，获得2至6个正式学分，而且全美的大学基本都认可。”但这样的修学团价格不菲，一般两周的费用要超过5万元，而且有的对托福等考试的分数都有相应要求。“现在我已经在收集相关的资料，为孩子着手准备了。”

　　效果 出国游重塑孩子性格

　　家长安女士说，从女儿刚上学开始，就不断接触各种旅行社、民办教育机构，包括学校组织的各种修学团、名校游的信息。“因为有太多的家长现在希望送孩子出国读书。家长的愿望与这些机构、相应的游学产品的增长是相辅相成的。”

　　“拿我女儿就读的中关村一小来说，几乎每个新学年开始，女儿都会回家告诉我，他们班的某某同学出国了。小学六年级毕业时，女儿的班里至少有7个孩子出国。”除了女儿的同学，来自朋友、同事的各种信息都为这位望女成凤的妈妈心里“种草”：“我朋友的孩子出国前非常内向，在班里没有一个朋友，老师也不喜欢他，有一段时间一到早上就说‘肚子疼、不想上学’。后来出国了，住在美国当地的家庭里。不到一年时间，用朋友的话说就是‘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孩子’，和同学一起参加音乐会、出去徒步旅行、几乎天天在和妈妈的视频对话中都大叫着说‘老师又表扬我了!’”

　　买单 只为孩子能长见识

　　至于评价一个修学团到底价值几何，几乎很少有家长用严格的标准去衡量。李先生的儿子今年14岁，但是护照上已经有了英国、美国、新加坡的签证。他告诉记者，儿子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参加各种游学团。“其实家长都心知肚明，这种团的利润有多大，甚至十分明了 10 岁的孩子参观大英博物馆能看懂多少、记住多少。”李先生说，“但家长只要有能力，就愿意为孩子的经历与见识买单。”李先生给记者举了个例子，“孩子从英国回来后，有一天我开车送他上学，过路口的时候他跟我说‘不管是红灯绿灯，汽车都应该停下来让行人先走。’他说在英国就算是乡间小路，人们也会自觉这样。”

　　李先生说，和儿子同班的同学在寒假时报的就是纯玩团，参加美国的夏令营、拓展营。“孩子回来说，宿舍里就他一个中国孩子，以简单的英语就能和美国孩子玩到一起，还成了好朋友。10天3万元，家长觉得特别物有所值。”

　　质疑 部分修学游被山寨

　　虽然一些家长们认同修学游，但是在市场上有些修学游线路却有些“挂羊头卖狗肉”。记者浏览了一家机构的美国修学游线路发现，所谓的修学就仅仅只有两天天左右的时间。学生们参观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耶鲁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老牌名校，参观学校各种教学设施，并有资深的教授为学生讲授美国留学 (微博) 的一些常见问题。虽然这样的安排看上去还过得去，但是仔细比较不难发现，该机构将美国著名景点环球影城、迪士尼乐园、尼亚加拉瀑布、圣地亚哥海洋公园、自由女神像等等都做了重点推荐，其丰富程度远远超过到名校参观的部分。

　　孩子参加过修学游的家长王女士告诉记者，去年暑假孩子曾参加去英国的修学游，虽然也是按照行程参观的牛津、剑桥，但其走马观花的程度让这次行程更像一次观光游。“基本上和跟团游那种‘上车睡觉、下车撒尿’的感觉一样。回来我问他在大英博物馆看到什么了，他吭哧了半天说‘忘了’。”

　　还有家长对带队老师的职业素养和责任心提出质疑。一位家长告诉记者，孩子参加美国游学团的时候，一个团将近20个孩子被老师安排在一家快餐厅吃午饭，然后两个老师竟然离开孩子到商店购物。“那个团里我们家孩子年龄最大，上初中一年级，很多都是六年级的孩子。老师就这样把一群未成年、第一次出国的孩子单独留在餐厅将近2个小时。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在迪斯尼乐园就花了将近400美元。”家长何女士告诉记者，她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会逐渐养成攀比、追求名牌的毛病。“当时我的手机短信不断收到刷卡短信，孩子仅在美国迪斯尼乐园就刷卡消费396美元，买了玩具、T恤、手表等，还在专卖店买了名牌运动鞋等。”回国后，何女士发现，原来并不太讲究名牌的孩子开始追求名牌，买衣服买鞋直奔商场的品牌专柜，就连文具、书包也要求至少是“米奇”。

　　业内揭秘

　　中介机构 通过学校揽客

　　记者注意到，目前市场上推出的修学游，尤其是海外修学游大多是由各种培训机构或者留学机构组织的，团队成员也基本是学生，而无家长参加。旅行社推出的则是亲子修学游，也就是由家长和学生共同参加的旅游线路。

　　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专家委员会主任魏小安告诉记者，国内最早的修学游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修学游”这个词是在当时从日本传入中国的，“最早是国内的旅行社接待日本的学生来中国做修学游，随后很多旅行社看好这个市场，纷纷开始推出修学游线路。”因此从时间点上来说，国内的修学游最早始于旅行社，而非现在风起云涌的各种培训机构。

　　那么，为什么旅行社愿意把这么大一块儿蛋糕拱手送给培训或者中介结构呢?一位多年从事旅行社业务的资深人士告诉记者，要拉学生客源必须和学校、校长、老师拉关系，这样才能获得稳定的客源，“中介结构与学校签订一定的合作关系，然后通过学校招揽客源。而作为旅行社，尤其是规模大的旅行社来说，根本没精力去和学校维护这种关系。”此外，要招揽学生参团，还需要给中间人好处费等，旅行社没有时间去操作这些环节。

　　海涛旅游市场总监孙丽婵则表示，留学、培训等机构的介入，让家长们认为既然是修学，报名这些机构的旅游线路更加对口一些，因此让越来越多的家长放弃旅行社而转投中介结构。北京春秋国旅总经理杨洋也分析认为，中介机构有培训这块招牌，更容易赢得家长的信任，但孰不知即使是修学游，也需要非常专业的领队，而非某些培训机构可以独立完成。

　　从近期媒体针对韩亚空难中修学团的报道中记者也看到，这次游学是江山中学与镇江博瑞国际交流咨询服务公司合作组织的，这样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七年。

　　层层转包 中间环节众多

　　在旅游行业中，常常出现“拼团”的现象，这是指一些不正规旅行社将游客“转包”出去，由不同地区的散客拼成一个旅游团队，这样往往容易出现旅游纠纷。现在的修学旅游也出现了类似情况，这就是层层转包，中间环节众多。

　　由于一些培训机构不具备操作旅行线路的能力，因此便把整个流程打散成众多小环节，就像建筑分包商一样层层分包。比如说，订机票由机票代理机构完成、签证交由北京的旅行社办理，当地的酒店和旅行社联系当地某家旅行社来预订，去当地学校参观由当地教育机构来联系……明明是一条完整、流畅的旅游行程，却被分包给不同的机构来操作，而这带来的最大危害就是头绪太多，容易产生纠纷。但让人遗憾的是，由于孩子们很少有维权意识，因此问题也就被掩盖起来。一位业内人士感慨地说：“这样的修学游都一个班一个班地去，所以只要搞定了校长、老师，这团办的也就差不多了。”

　　利润巨大 各方纷纷抢食

　　杨洋告诉告诉记者，寒、暑假期是修学游最火爆的时期，其中又以暑假最为火爆，因此如此巨大的市场也引得各方纷纷上来抢食。与暑期其他线路相比，打着修学游名义的线路价格明显高于普通线路，大多数修学游线路都得两三万元起步，而其中的利润相当巨大。

　　记者多方了解到，一般暑期出境游线路的利润在7%至8%，有些线路利润更低，大约只有4%至5%左右，但是培训机构打出的修学游线路利润可以高达 20% 左右，这就是众多培训机构纷纷把目光转向修学游市场的根本原因。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一般这种专门从事修学游的机构规模不大，少则一人，多则几个人就能搞定，“他们只要能稳固住十来所学校，每个学校每次去百十来人，从每个学生身上如果净赚2000元的话，就至少能收益200万元。”

　　玩多学少 凸显管理失控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目前的修学游存在行业管理不规范的问题。魏小安表示：“真正意义上的修学游必须是与当地的文化特色相结合，除了参观学校、和当地学生交流外，还应该了解当地居民的生活、到社区走走看看、参与当地的体育活动，增加学生的体验和感受。”但是现在大部分修学游普遍存在玩多、学少的情况，“去一两所学校、参加半天的座谈会，这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学游。”

　　杨洋表示，不排除一些做得很好的修学游，比如北京孩子到当地孩子家住上一个月，等当地的孩子到北京时又住到北京孩子家几个月。但大多数修学游都存在走马观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