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词的意境

小实

      《孔雀东南飞》一共用了26个叠词，均有修辞意义。《孔雀东南飞》中的叠词，不仅是音节和谐的需要，更是状物、叙事与言情的需要，真可谓形神兼备，意韵悠长，恰到好处。

       一、爱也绵绵，恨也绵绵

       兰芝和仲卿夫妻恩爱，心心相印，情缱绻，意缠绵，可兰芝婚后仅两三年竟无端遭到焦母休弃。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对兰芝和仲卿来说，就如晴天霹雳。在如此专制乖戾的家长面前，兰芝和仲卿夫妻二人无可奈何，于是仲卿只好让兰芝暂回娘家。对此，兰芝非常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要想再破镜重圆已很难。于是，临别前的晚上，兰芝从心底发出了“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的深情叮咛——“时时”“久久”是时间上的永恒，也是爱的甜蜜呼唤，他们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彼此思念着对方，纵使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也要永远留住这份最珍贵的夫妻情感。

        分别时，他们不愿分别，不忍分别，又不得不别，于是两人山盟海誓——一个愿做“磐石”，一个甘当“蒲苇”。“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自古以来，别离最苦，更何况还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夫妻不情愿的别离。于是，他们“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举手告别，忧伤不已，两人情意悱恻，依依不舍。此处的“劳劳”“依依”，一写惆怅，一写眷恋。“劳劳”加重了忧伤之感，“依依”摹状了离别之态——轻轻地挥手，深深地眷恋，整个场面撕肝裂肺，催人泪下。这就让读者看到了这对异常痛苦的夫妻脸上的忧愁和忧伤。

兰芝回到娘家后，接二连三地遇到说媒提亲之事。在兄长的逼迫下，万般无奈的她只好佯作应诺。可不了解兰芝苦衷的仲卿不是责怪就是揶揄，于是兰芝不得不吐出“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的真情。接着，诗中又写道：“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恨恨”，愤恨到了极点，这是对美好婚姻遭到毁灭的怨恨。这一叠词，笔力千钧，将极端的怨恨浓缩在“恨恨”当中，细腻入微地刻画了人物的内心感受——活着不能共枕，死后也要同穴。可好端端的人，谁又愿意拿生命做赌注呢？这种选择无疑是最痛苦也是最无奈的。于是，以死捍卫坚贞不渝的爱情，情似火山喷发，恨如洪水奔涌——爱毁了，美毁了，夫妻的感情却升华了。

        二、情也凄凄，景也凄凄

        在焦家的最后一个晚上，兰芝特意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事事”强调了每次妆扮时每个细节都要精雕细琢，以至于从头上到脚下，从穿着到首饰，从形体到动作，无不要求精妙绝伦。“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作品如此淋漓尽致地铺叙描绘，无非是想凸显兰芝的从容镇定、仪表非凡、独一无二与举世无双。勤劳善良、温顺忠贞的兰芝即将惨别她所爱的仲卿，于是越写她动作与神态的卓而不群，就越能突出她对所爱的人的一往情深。“纤纤作细步”——步履轻盈纤巧，姿态优美万千。这里的“纤纤”不是故作矫揉，更不是作秀，而是心情的外化。但是，秀美的外表与轻巧的步履，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的焦灼和痛苦，以及离情的凄凄惨惨。

        太守家迎娶兰芝的场面可谓豪华而热闹——不仅金车玉轮、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而且礼数周到，队伍庞大，人声鼎沸，马鸣嘶嘶。“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郁郁”，繁盛的样子。装奁繁盛、礼节繁盛、人马繁盛，以及隆重的迎亲场面，反衬了兰芝的不寻常，但兰芝却没有动心，她做到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与她在娘家“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愁思满怀，以泪洗面，形成了鲜明对比，不仅烘托出了兰芝处境的凄凉，也彰显了兰芝的凄苦情感。

        守情专一、忠于爱情的兰芝最终走上了以死抗争的路。她要选择“举身赴清池”的死亡方式捍卫她的爱情和尊严——她似乎要用满池的清水洗刷尽逼嫁给她造成的屈辱。于是，在“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之时，她悄无声息而又满腹忧伤地离开了人世。“奄奄”，暗沉沉的：“寂寂”，静悄悄的。“奄奄”“寂寂”出现在上下两句的开头，不仅音节整饬和谐，更强烈地渲染了一种氛围——一种死寂、阴冷、孤苦的氛围。于是，暗沉沉的天空，衬托了兰芝恻怛凄清的心理；静悄悄的夜晚，浓化了兰芝无依无靠的悲情。兰芝独处在这样的典型环境中，她看不见一丝亮光，也看不到半点希望，她的心如阴霾的天空一样，失去了爱，失去了希望，也就失去了一切。她怎能不郁闷落泪呢？又怎能不寻求解脱呢？于是，她只好选择以死捍卫爱情和尊严，使她的人格和人品实现完美。

       总的来说，《孔雀东南飞》以叠词描绘的其人其事与其情其景，确实凄怆惨淡，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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